2024年11月10日星期日

作夢

作夢 

 我經常作夢,也很喜歡作夢,夢中常有驚喜。睡前都期待能有一個好夢。夢中的我和現實的我好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可是在當下那都是我。在白天我或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老師,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但到了夢裡,我卻可能是學生,一個生龍活虎的少年人。雖然睡醒時,夢境都很荒唐,但在夢中不覺如此。好像我可以活在兩個世界,一個正經八百,另一個卻荒誕不經。 
 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白天我會遭遇什麼,無法事先知道,外界的一切不是我能控制,別人心裡想些什麼我也不曉得。可是在作夢時,所有的一切都出自我的大腦,但為什麼還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會碰到什麼人?好像做夢時,大腦不屬於我。 

 以前我常夢到我會飛,雙腳一蹬就上了天,飛在城市的上空,飛越高山大河,就跟孫悟空一樣。我還經常夢到上學的情形,總是找不到學校或教室。最奇怪的是我曾夢到替小學三年級的女兒去上學。我還常夢到天上的星星,白色的銀河橫跨天際,織女牛郎,天鵝座看得一清二楚。而事實上,我眼睛不好,根本看不清楚。最奇怪的一個夢是,有一次國父打電話給我,要我去做黃埔軍校的代理校校長。我不曉得這些夢是否反應我內心的一些缺憾,照理說我是一個好學生,不會找不到教室。但讀大學時,有時候逃課,心裡忐忑不安,總有一些罪惡感,不知是否因為如此讓我在夢中找不到教室。 

 我很少夢到現在的事,夢中的我通常很年輕很健康,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最美的夢莫過於談戀愛,我早已過了談戀愛的年紀,但在夢中那種刻骨銘心的感動卻依然存在 。當然他們都沒有什麼結果,但足夠讓我回味個老半天。夢有一個特點,是不能繼續,昨天作的夢,今天無法繼續作。好夢一但被打斷,通常就沒下文了。 

 有很多古詩詞寫到夢,最讓我感動的是蘇東坡那首悼亡妻的江城子,其中有一段話: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我有類似的經歷也曾作過這樣的夢。有很多過往的事,再也回不來,可是在夢中,我又回到從前。 

 我也常在夢中解很複雜的數學問題,算得頭頭是道,經常是我白天想的東西,但一旦醒來,想把它記下來,就忘得一乾二淨。不管我們白天所想的,還是夜裡所夢的,都來自我們大腦,所以這兩者一定有關係。一個科學家和一個藝術家,夢見的東西絕對不一樣。 著名的心理學家榮格(Carl Jung)花了好多年功夫研究物學家鲍立(Pauli) 的夢,希望從他夢中找出為什麼他有那麼多物理靈感. 他發現他的夢的確相當特殊,但找不出他物理的靈感是否來自這些夢。天才物理學家 Feynman 也曾試圖研究他的夢。在睡眠中有一種情形是自己知道在作夢。這是所謂的 Lucid dream。Feynman 想藉著這種夢了解一個有意識的觀察者,和一個無意識的夢中人之間的關係。可是一個人同時扮演觀察者和被觀察的對象,本身是很矛盾的,所以 Feynman 也沒得到什麼結論。不過我相信一個人的夢和他的腦袋結構一定有關係。像愛因斯坦這種天才,他的夢一定也很特別。 

 一個人做的夢只有自己知道,他在夢中看到的東西,別人看不見。這和白天的景象完全不同,清醒時你看見什麼,別人也看見。可是夢就完全是私人的,是你自己所創造的世界。這和佛法中講的萬法由心造的意思差不多。在夢中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在我的夢中可以有你,你的夢中也可以有我,但我們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人要研究自己的意識是非常困難的,如果有一天能有一個機器可以把夢從腦中讀出來,應該可以解答許多這些有趣的問題.。 

 在夢裡,“我”永遠是主角,什麼都是"我"的觀察和體驗,不能像小說或電影中的情節,完全是別人在演而我是旁觀者。在夢中也有自我意識,雖然和白天的我不太一樣,但基本上還是我。在夢中我從來不會是一隻鳥或一條魚,也不會是一棵樹或一朵花。我不相信莊子真的夢見自己變成蝴蝶,但他所提的問題卻一直困擾著我們。到底夢中的我還是清醒時的我,才是真的我? 夢中的世界就是一個虛擬實境,有人說人生如夢,那麼做夢的人是誰?夢中的我又是誰?不管是虛是實是幻是真,我是一個喜歡作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