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到岡山的空軍官校服預備軍官役,做一名物理教官,在那裡足足待了三個學期。在服役接近尾聲的一天,在學校的飛機場與一位正在學習飛行的同學留下了這張照片。這是我唯一的一張與學生的合影。那時我剛大學畢業,比在校的學生年紀大不了多少,許多學生都成了我的好友。
與劉履銘合影於空軍官校機場 |
照片背面的留言 |
照片的背景是一架介壽號初級教練機,那是學飛的學生第一個接觸到的飛機。站在我旁邊的是一位剛開始學飛行的學生。50年前泛黃的照片相當模糊,裡面的人物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但照片背面當年寫的幾行字讓我重新拼湊出了一個故事。那些字是這樣寫的::
民國六十二年六月十五日與 55期學生劉履銘攝於介壽號前,此生他日必為空車之柱石。
顕然劉履銘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學生。從時間上看,那時他剛三年級結束,升四年級開始學飛行。我進官校的時候他應該是二年級生。我教的是一年級物理實驗,所以應該沒有教過他,那我怎麼會認識他呢?看著照片上的身影,腦海中想起一個人,那時每禮拜有兩天晚上我會到學生宿舍為他們做課業輔導,我在會客室裡,為學生解答課業上的問題。但通常沒什麼人來,只有一位二年級學生總是會來找我,開玩笑地對我說:教官,我來簽個名給你添點業績。我們談很多事,除了課業外也聊官校的生活。在那個場合我們更像是朋友不像是師生。他們那一屆我認識的不多,而讓我認為能夠成為空軍柱石的應該就是他。他不過只比我小兩歲。
我上網去查,想要知道當年的預言是否成真,打入劉履銘三個字,映入眼簾的不是什麼將軍、司令,卻是他飛行殉職的消息。我一下子愣住了,剛才還在想我大概認識了一位空軍將領,沒想到他卻己經殉職將近五十年。仔細閲讀了幾篇報導,拼湊出一個模糊的故事。
在 70年代初因越戰的需求,美國要求我國支援越南48架F-5A 戰機,而美方則補儻我國28架 T-38教練機。T-38是當時新型的噴射教練機,雙引擎可以超音速飛行。空軍選派了一批優秀的飛行員接受訓練,劉履銘是其中之一。他是空軍官校55期A班,開始學飛行時有60名學員,最後完成T-33噴射教練機訓練的只剩20人,在這20人中的前十名被選派接受T-38高級教練機的訓練。
劉履銘被編在第五大隊27中隊,開始時駐紮在桃園基地,民國64年三月移防台南,三月24日在作訓練飛行時,三架 T-38 空中相撞,機上六名飛行員全數罹難,飛機殘骸散落高雄屏東山區,劉履銘是其中之一。那時他只有二十四歲,距離我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兩年都不到。
劉履鉻在碧潭空軍烈士今墓的墓碑 |
當年的劉履銘中尉正準備結婚。追思會結束後,女朋友把貴重的戒指還給男方家人。無緣成為一家人的準公婆輕聲說道:「留著做個紀念吧!.
一個優秀的年輕飛行軍官,還沒來得及報國,就這麼隕落了,壯志未酬,怎不令人唏噓?我向碧潭空軍公墓打聽,管理的負責人寄了一張他墓碑的照片給我,一腔熱血化為黃土,那個昔日我認為會成為空軍柱石的年輕人,像一隻折翼的飛鷹,當他正準備振翅高飛壯志凌雲的時候卻墜落了。
看着照片,希望他在天之靈能永遠翱翔在那無邊無際的藍天裡。
後記:
我所認識葬在碧潭空軍烈士公墓的不止一人,我有–位小學同學,賈大衛,也葬在此。賈大衛是官校五十二期,在我進官校前一年畢業。民國70年,就在他即將服役滿十年的時候,駕機執行船艦掩護及反潛作戰任務時失事殉職,那時他也只不過33歲,殉職時為少校分隊長。
印象中賈大衛個子不高身材結實,皮膚黑,初中畢業即進空軍幼校,立志報國。我們都是空軍子弟,唸的是空軍子弟小學。同學中很多人選擇讀軍校,讀空官的就有兩人。同學中也有很多空軍遺屬,每年的八月十四號空軍節都有一些同學請假去碧潭空軍公墓掃墓。
我雖沒機會成為一個飛行員,但兩年在官校的時間,讓我接觸到許多壯志凌雲的年輕人,我很羨慕他們能遨翔天際,更佩服他們滿腔報國的熱忱。
他們無怨無悔的為國家獻出年輕的生命,但社會卻常把他們忽視,甚至投以異樣的眼光。我有幸曾為空軍的一份子,我永遠不會把他們忘記,我向他們致上我最高的敬意。
我小學同學,賈大衛少校的墓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