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9日星期六

懷念張繼忠牧師

  昨日想打聽張繼忠牧師的近況,上了北美真道神學院的網站,卻驚見張繼忠牧師紀念獎學金的公告,連忙聯絡在美國的小妹,噩耗傳來,張牧師已於十月二十六日過世。張牧師是我除父母外最敬重的長者。他的人品、修養、愛神愛人的心,是我一生的典範。

認識張牧師是四十六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在加州理工學院唸書,張牧師一家在洛杉磯國語浸信會邀請下從台灣搬來,在 Pasadena 成立培城囯語浸信會,教會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走路十分鐘就到。對我這個剛到美國的留學生來說真是太方便了。我從教會籌備時的家庭聚會開始就一直參與聚會。張師母是學音樂的,在台灣時是音樂教授。他們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那時都在中學讀書。他們一家就住在教會旁邊的房子裡。我因為單身在外,參與了教會許多活動和事奉。假日的時候多半都呆在教會,所以和張牧師一家就好像自己家人一樣。


張牧師的父親是黨國元老張群,哥哥是曾做過財政部長的張繼正。他早年是電機工程師,後來奉獻成為傳道人。在台灣時曾做過懷恩堂的牧師,也常到士林蔣總統做禮拜的凱歌堂講道。雖然出身名門,但絲毫沒有一點世家子弟的樣子。他為人謙和總是帶著微笑,一點架子都沒有。教會附近有兩所大學,加州理工學院與Pasadena city College。有些學生就把他們家當成自己的家了,在七零年代中期有許多越南難民來到美國,教會sponsor了好幾位,張牧師對他們無私的愛展露無遺。


張牧師夫婦對我而言就好像自己的父母一樣,我與妻子吳秀錦在他們主持下訂婚,在我們畢業的時候,他們代表我的父母來參加畢業典禮。當父親在台灣過世的時候,家人怕我難過,是透過張牧師把消息告訴我的。我不論什麼事都會向他説,當我有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雖然我們家只有我在培城教會聚會,但張牧師認得我每一個兄弟姐妹,每一個人的名字他都記得。我後來回台灣工作,但每年暑假來美國時都會去陪城教會看他。


張牧師退休後創辦真道神學院,地點在Arcadia。小妹佩芸正巧住附近,她雖不是基督徒,但張牧師對她一家也很關心。她公公過世時也是請張牧師主持喪禮。我母親晚年時住小妹家也在培城敎會聚會,與張牧師也熟。母親過世時張牧師年過八十仍趕來參加喪禮。半年後我妻子秀錦過世,張牧師住著拐杖由女兒陪同特別趕來北加州參加追思禮拜。如今張牧師歸回天家,我卻在事後才知道消息,他在世最後這幾年也疏於問候,難過之餘也懊悔不已。


張牧師對主日的講道非常慎重。他的每一篇道都是事先寫好講章然後背頌下來。我親眼看到他在主目前一兩天就反覆不斷朗頌的練習。所以張牧師的証道條理分明,字句精準,若把它錄音下來,立刻就會是一篇很好的文章。他的講道沒有廢話,沒有笑話,沒有高調的理論,但句句都是諄諄的教誨,都是他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張牧師一生奉獻,愛神愛人發自內心,會友的事就是他的事,凡事親力親為,從來沒見過他有半點怨言。他的子女們也都熱心參與教會的事奉。他的小兒子,昭明,也是牧師。他回台灣讀神學,當時住在台北浸信會神學院宿舍,我去看他,在小小的房間裡住了他一家子人。要知道他們一家可是官宦子弟,可是卻一點沒有特殊的待遇。


張牧師的特殊身分是有一年他回國為父親過百歲生日的時候我才見識到的。我得知他回到台灣,就去台北看他。他住在父親在士林的家,那時張群身體不好住在醫院,所以家裡就只有張牧師一家人。我通過門口的警衛進入他家,那是一個小洋房。家裡的擺設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到處都是古董。地上放的是虎皮。牆壁上掛的不是張大千的畫就是蔣夫人的畫。家裡放滿了人家送來的花,有些大官送的字畫都還只能放在地上。我這時才知道張牧師是出自這樣的家庭,平時我是絲毫看不出來的。他從來不談自己的家世,若是提到父母,只會講到母親如何帶領他信主。他在美國住了幾十年的家裡沒有任何一件貴重的擺設。據我所知,他把父母留給他的財產全都捐給了教會及神學院。


張牧師寫過很多本書,也送過我很多書。一年前張牧師的女兒,昭平,還拿了一本他的新書給我妹妹,要她轉交給我。我因眼睛不好一直還沒看,結果張牧師就過世了。他退休後創辦真道神學院,出錢出力,但他總是讓別人做院長,自己卻在幕後張羅。張牧師是個很能幹的人,他的國語,英文,和廣東話樣樣都行。在美國華人教會做牧師不太容易,教會裡許多新移民,難民,學生。很多人剛到美國什麼都不會,就請牧師幫忙。他會陪你辦這個辦那個,從來不嫌麻煩。


在張牧師身上我看到基督的形象,他謙虛,溫柔,有愛心。他出身世家但服事最卑微的人。他是一個學者,但卻用最平易近人的方法教導別人。他視會友如他的親人。他真正作到了愛人如己。他的一生就是一個好的見證,一首好的詩篇,充滿了基督馨香之氣。他是神的好僕人,人的好牧人。他完成了神的托付,回到天家,那裡有神的獎賞和永遠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