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下的面孔 李建平
最近每一個人都戴上了口罩,一張臉遮去了一半。口罩好像成了我們抵抗病毒最好的武器。在這場對抗新冠的世紀大戰裡,小小的病毒不費一槍一彈就把人類打得落花流水,它們不用暗中偷襲,正大光明的就來了。我們引以為傲的現代武器絲毫派不上用場。而我們所能倚靠的卻只是一個薄薄的口罩。可笑的是今天人人都有一個功能強大的手機,可是卻沒法每人都擁有一個口罩。科技先進的西方國家,什麼武器都有,可偏偏就沒有口罩。他們有的是飛彈航母,打起敵人來毫不手軟,搶起資源來毫不臉紅。可是在新冠病毒來襲的時候,它們卻一敗塗地。
這次台灣及一些東亞國家的防疫做得很成功,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都戴口罩。或許是東方人比較害羞的關係,帶起口罩來𣎴會覺得不自然。所以在很多場合都會有人戴口罩。而西方人則不一樣,他們比較開放,不喜歡受約束,不喜歡遮遮掩掩。戴了口罩好像失去了某些自由,被剝奪了人權。
雖然口罩不能完全的阻絕病毒,但這是我們小老百姓唯一可用的防疫武器。人人都負擔得起而且不用去找醫生開處方。在大家都被疫情嚇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它給我們提供了些許的安全感。雖然有點不切實際,但心理層面上,它是有用的,起碼我們可以安慰自己説,我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來保護自己和家人。我們可以很驕傲的說,台灣是非常安全的地方,因為人人都有口罩。如何生產口罩,如何分配口罩成了一個大學問,現在也成了政府的一大政績。
在古時的小姐們會隨身帶一條手帕,見到生人的時候常會以手帕遮面,表面上是姑娘的面孔不可輕易示人,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想掩去不知所措的窘態。有些回教國家的女性在公眾場合會把臉蒙住,新娘在婚禮的時候不管中外,也會以紗遮面,這些只適用於女性的習俗,多少和男尊女卑的觀念有點關係。在不太開放的社會裡,把臉蒙起來對一個弱女子不失為一個保護的辦法。在從前一個姑娘的純潔是何等的重要,所以小姐們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的。
在沒有新冠病毒的時候,戴口罩的人並不多。一般是因為空氣污染,或是在重病的時候會戴。還有一種人就是搶劫犯或是被警察抓到的逃犯,他們用口罩把臉遮起來是怕真面目被人看到。
所以口罩的用途不僅在於阻擋病菌,更多時候是遮掩住不敢見人的面目或是隱藏那脆弱的自信和內心的不安。它好像一層屏風,把人與人隔了開來。在它的背後,我們會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安全感。這有點像在當兵的時候,大家睡通舖,每个人都有一个蚊帳,它的目的雖然是阻絕蚊子,但它给了每個人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间,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外面的世界似乎就與我無關了。戴口罩也一样,美與醜的距離縮小了,快樂與憂傷,驕傲與自卑也都被隱藏了。我們脆弱的內心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保護。我們可以假裝沒有看到別人的臉色,別人也無從知道我們內心的惶恐與不安。這有點像鴕鳥心態,在這一層薄薄的口罩後面,我們就可安安穩穩的住在自己的象牙塔裡。
口罩也給人一種弱者的形象,我是一個脆弱的人,是一個容易受傷的人,你們最好不要碰我。同時也給了我們一個躲避責任與指責別人的理由。你看我把嘴都封起來了,所以我沒偷吃,我嘴吧沒動,所以這話也也不是我說的。我是一個行事低調的人,所以這麼誇張的事也不是我做的。我是一個軟弱的人,所以沒辨法幫助別人。一個小小的口罩,給了我們充足的理由,讓我們在該挺身而出的時候,能夠若無其事的置身事外。總之責任不是我的,錯總在別人。
每回看到有人戴口罩從身邊經過,就會想,口罩後的面孔是什麼樣子。如果是一個大眼睛的年輕女子,那麼口罩下肯定是一個美麗的面孔。若是一個被捕的槍擊要犯,我就會想到在口罩下那個十惡不赦的樣子。一個癌症病人的口罩後面八成是一個憔脆且憂鬱的面容,如果是一個收垃圾的清潔工,那麼口罩背後一定是一個佈滿風霜的臉孔。一個小小的口罩給了我們許多想像的空間。或許我們因此而冤枉了一個人,也有可能把一個壞蛋誤認為是好人。我們的目光何其短淺,一個口罩很容易就偽裝了自己,欺騙了別人。它可以讓一個膽卻的人變得勇敢,但也可以讓一個兇猛的野狼偽裝成一個小白兔。
在婚禮的時候,我們都很期盼看到新娘面紗後面的容貌,但當面紗掀起的時候,是驚喜呢?還是失望?其實面容沒有變,變的是戴或不戴面紗所給我們造成的印象。在每一個新郎的眼裡,新娘總是美的,而每一個新嫁娘透過面紗看到外面的一切也是美的,因為她對未來新的生㓉充滿了期待。面紗其實是蒙在旁觀者的臉上。霧裡看花添了一分神袐也讓人多了一分遐想。真願口罩就像新娘的面紗一樣,帶給人的不是惶恐與不安,而是對未來的美好期待與盼望。
真希望疫情趕快過去,戴口罩的口子並不好過,我並不想躲在它的後面,來強作鎮定,也不喜歡那種因它而產生的人與人隔閡的感覺。我喜歡用我的真面目示人,更喜歡看到真實的你和你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