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霍斯科教授
Alex 走了。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離開了他所摯愛的妻子和他熱愛的工作崗位。兩天前我們還在他病床前為他唱65歲生日快樂的歌。唱完後他還勉強地舉起雙手拍了幾下。但才過了兩天他就這麼悄悄的走了。
Alex,我們都這麼叫他。他的原名是Olexander Voskoboynikov, 可是沒有人會發這個音。就有人為他取了一個中文名字霍斯科。我認識Alex有超過20年的時間了。那是在1996年的夏天我隨著鄧啓福校長到烏克蘭訪問。訪問的重點是基輔大學, 那是烏克蘭最好的一所學校,即使在前蘇聯統治的時代它也是一所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他們並沒有什麼電子或電機的科系。有一個系叫 Radio Physics, 做的是半導體物理的研究。Alex就在那裏任教。他們並沒有什麼做元件的設備,可是對基礎半導體物理的研究做得極好。那時奈米科學正是發熱的時候。我做的研究對他們極具吸引力,所以都想和我合作。我心想交大的設備這麼好,實驗也做得不錯,可是獨缺理論方面的人才。當我得知Alex很想到台灣來做訪問研究的時候,我回到台灣後就向教育部提出與基輔大學合作研究的計劃並申請Alex到台灣來。
Alex是1997年暑假裡來的。一待就是三年。三年過後回去烏克蘭,他仍然想來台灣,於是我又幫他提出申請。這次來到交大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了。訪問學者期滿之後在2002年他正式申請成為我們系的教授。他研究的領域主要在半導體奈米結構的物理及spintronics 及quantum computing. 他研究做得極好,雖然我們系裡面對他的研究工作恐怕不甚清楚,但在國際間他是相當有知名度的。他經常受邀到各大國際會議發表演講。他與我合作近20年,共同執行過許多研究計劃。理論與實驗配合相得益彰。由於他做的理論研究較為艱深,所以學生不多。但我碰到程度好且對理論有興趣的學生都會介紹給他。這裡面有好幾位都是系𥚃第一名的同學。經過他的訓練個個都有出息。有好幾位後來都在美國名校拿到博士學位,還有一位目前任教於美國的大學。他唯一的一個博士生是越南籍,現在也在越南做教授。Alex有許多國際合作研究的夥伴,其中包括美國,日本,荷蘭,俄羅斯等等。他常藉出國開會的機會訪問這些地方。他曾經邀請過一位荷蘭的教授來交大做訪問研究,待了兩年我們共同做了許多很好的研究。
Alex與他的妻子Ira鶼鰈情深,他們住在交大的建功宿舍。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他們生活很簡單,重視生活情調。喜歡音樂藝術,常常到各處去聽音樂會或看表演。週末時喜歡到台北或台中找個好的餐館吃頓飯或喝個下午茶。除了在學校的場合外他與妻子總是出雙入對。
Alex非常喜歡台灣,喜歡這裡的風土人情,更喜歡這裡的研究環境。烏克蘭因為長期的政治紛擾及戰亂的關係,人民生活困苦,學校的教授們無法專心做研究。相對於烏克蘭他認為台灣無異就是天堂。他很早就獲得了台灣的永久居留權。也希望退休後能夠定居台灣。最近他想申請成為中華民國國民,但因層層關卡未能如願。
Alex成為交大教授以後,就積極推動交大與烏克蘭學校的交流與互動。近幾年交大有許多烏克蘭來的學生,這些都是他在其中牽的線。他的學生雖然不多但與他們的關係都很好。我的學生凡是遇到理論上的困難都會去向他請教,他會很有耐心的一一指導他們。他在學校的瑣事多半由我的助理幫忙處理。他們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在他最後病重的時候,這些助理成為他最好的幫手及陪伴。
雖然Alex是外國人,可是有很多地方我覺得他比我們中國人還要中國。他重感情重友誼,他也熟知中國的歷史典故。他在來台灣以前就讀過俄文翻譯的紅樓夢和三國演義。Alex知道的東西很多也很健談, 他如果有什麼新的idea或新的發現,就會跑來告訴我。此外他也喜歡找我聊歷史、時事、政治。我有時候會抱怨台灣的政治太亂,他說台灣只有兩個黨而烏克蘭有10多個黨,台灣只是吵吵鬧鬧而已,但烏克蘭是真刀真槍真的打。所以台灣對他而言已經是人間淨土了。
Alex走了,我失去了一個至情至性的好友。交大也失去了一個傑出的科學家與好老師。雖然他再也不會在我們身旁出現,但他那總是帶著微笑的面孔將永遠留在我們的心裡。